细时候喜欢偷吃生甜酒的长沙人来举个手想

记忆中的长沙甜酒

枬子插画

马桶

“甜酒,小钵子甜酒……”

你在长沙街头有多久没听见过这让人垂涎欲滴的声音了?那曾经只要一角钱一碗的小钵子甜酒,被一碗碗、一层层地堆放在隔板上,由爹爹或者娭毑推在三轮车上沿街叫卖……

本月独家冠名——

听到这叫卖声,鼻中闻到那芬芳的香气,忍不住冲出门去,巷角那个卖甜酒的老娭毑看着我慈祥地笑笑:“细伢子,想呷甜酒不?”我口袋里没有钱,只能害羞地摇摇头,眨巴着眼睛,看着别人拿着霸缸来买,性急的细伢子连霸缸都不带,直接几口就把小钵子里的甜酒消灭干净……

偶尔娭毑看我嘴馋得很,也会咬牙给我买上一钵,却不准生吃,而是回到家中加热并冲进一个鸡蛋。

甜酒冲蛋虽然好吃,而我却总是贪恋那生甜酒的美味,趁娭毑不注意的时候偷吃几口。

幻想吃了甜酒以后能文如泉涌,写出几篇好的作文。又或酒后武功高涨,干一些行侠仗义、快意恩仇的事。

因为我听爷老倌说过,古人常喝的酒不是白酒,而是今天的甜酒,不像白酒度数这么高,那些诗人们要写诗的时候就喝上几碗甜酒,于是就有了那些脍炙人口的好诗,什么“斗酒诗百篇”、“白日放歌须纵酒”之类。如果他们喝的是白酒,那肯定没有这么多好诗流传下来。而武松醉卧景阳冈,也是先干了十八碗甜酒才有胆量斗那只吊睛白额虎。

我不知道小钵子甜酒是不是我们湖南的特产,只是在外地从来没有见过装在小钵子里卖的甜酒。

好象小钵子只有在湖南才有这么高的使用频率,不光是用来装甜酒,九十年代你去餐馆吃饭,米饭也必是用小钵子蒸好,一钵一钵地卖。

这小钵子产地在铜官,只有小饭碗大小,钵边很宽很厚,上了一层铀,钵外是泥巴色,看上去粗糙,却有古风,拿在手上很有质感。

据考证甜酒确实是从南方流传开的,江南多出美女,有一种原因就是她们多喜欢喝这养颜补血的甜酒,所以面泛桃红,娇俏可爱。

喝甜酒除了补血的功能外,还可以丰胸、催奶,那时候坐月子的妈妈们每天必喝上一碗甜酒。喝了以后奶水充足,小宝宝也爱喝。你想今天的A罩杯妹子越来越多,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们自己或她们的妈妈甜酒喝少了。

做甜酒用料十分简单,只需米即可,大米、小米、紫米、糙米、糯米都可以做,要论好吃,自然是糯米甜酒了。

糯米细腻、有粘劲,做出来的甜酒口感更好。虽说用料简单,制作工艺却是十分复杂而神奇,首先要将糯米漂洗至水清,浸泡一天左右。再将浸泡后膨涨的糯米沥去水,放入垫了笼布的蒸笼,不用压实,保持表面蓬松。蒸锅坐水,蒸至饭熟。

用事先准备好的凉开水冲洗降温,边冲边将米饭充分抓散,感觉米饭的温度比手温略凉就行了。然后将酒药子捏碎,拌入冲散后的糯米饭中,彻底搅拌均匀。

剩下的工作就是保温了,那时期没有专用的保温设备,一般就是用几床棉被包好,如果是冬天,会再加一个热水袋,外面裹个厚毛巾。保温时间约为两天左右。看到糯米饭结成整块,并且边缘离钵,清澈的酒汁在钵中荡漾,中间酒窝有酒即可。

制作甜酒的奥妙其实就在酒药子,酒药子中的霉根菌和酵母菌先后改变米的状态,神奇地变出又甜又香的甜酒。酒药子好,做出来的甜酒就沁甜的,酒药子不好,甜酒就有涩味,而且呷起来呛鼻子。

在长沙,好多人家都会自己做甜酒,但是会做酒药子的人却不多,一般都是找那些专业做甜酒的人买几粒酒药子。

酒药子又分老酒药子和普通酒药子两种。

老酒药子相当于是“酒引子”,一定要老,越老、时间越久才越有劲道。老酒药子其实就是最初的根菌,做老酒药子一般就是用馒头或面包,喷湿后放入小塑料袋里,再把袋口扎紧,在黑角弯里放几天让它起霉。也可以把灰面坨坨放进稻草窝子里,一段时间后灰面坨坨就会发白色的霉。把霉菌再加上些米粉子,用井水和得半干半湿,捏成小丸子再晒干就是老酒药子了。

老酒药子碾成粉末,再加一些草药和植物(蓼草、荷花、铁鞭花、土黄芪、甘草等,每个做酒药子的人放的草药都不同,各有各的套路),掺点米粉子,搓成比汤圆略大一点的丸子就是普通酒药子,一粒老酒药子可以做十粒普通酒药子。一粒普通酒药子就可以做两碗小钵子甜酒。

其实,真正好呷的甜酒不是小钵子甜酒,而是大钵子甜酒。

大钵子比小钵子大很多,一个大钵子可以装十斤糯米,做出六斤左右的甜酒。

小钵子甜酒二两多一碗,卖一角钱,大钵子甜酒是论斤卖,五角钱一斤。价格差不太多,但是做大钵子甜酒省时省工省料,成本要低些。那为什么大家都要舍本求末地做小钵子甜酒呢?这是因为做大钵子甜酒的要求更高,放酒药子的份量以及保温时间的拿捏更加精细。做得好的大钵子甜酒确实更好呷,酒味更浓。

我倒是有幸呷吃过长沙最好呷的大钵子甜酒。八十年代初期,银盆岭大桥还没有开建,伍家岭也没有波隆立交桥。从河边头到伍家岭是一个好陡的上岭,快到伍家岭那一段叫做陡岭上(如今只留下陡岭路这个地名了)。岭上有一间破破烂烂的瓦屋,是我同学陆毛别的家。

陆毛别一家四口人,陆毛别在读高中,他哥哥比他大十多岁,已经参加工作了,他妹妹又比他小七八岁,还刚读小学。陆毛别的娘,大家都叫她陆娭毑——陆娭毑一张布满皱纹的脸,一双粗糙、枯瘦的手,总是佝偻的身子,看上去确实像他娭毑而不是娘。

陆娭毑没有正式工作,靠收破烂和做甜酒拉扯大三个孩子。家里总是推满了各种捡来的废品,废品的气味和甜酒的香气混合在一起,是一种奇怪的味道。

陆娭毑做的大钵子甜酒在北郊一带名气很大,她家里地方小,又只有两个大钵子,要卖完这两钵子才能做下一批。经常是甜酒还没做好,就有性急的人上门来预订。

陆娭毑是个毁誉参半的人物,喜欢的人认为甜酒确实做得好吃,酒香清洌,甘甜醇和。不喜欢的人认为制作环境差,不卫生。她为人也是十分悭吝,别家的大钵子甜酒卖五角一斤,她的要卖八角一斤,还时有短斤少两的现象。

我跟陆毛别玩得好,又都在北郊上学,自然经常厮混在他家,没少吃他们家的甜酒,也亲眼见证过陆娭毑做甜酒的过程。别看陆娭毑为人邋遢,总是穿着油迹斑斑、破洞烂眼的黑色或青色大褂,做甜酒的时候还是很注意卫生的,先在屋子中间清出一小块空地,洗干净手,把我们赶到一边,然后再开始洗米、加酒药子。

那时期他家还没有自来水,用水都要到屋后几十米远的井里去打,他家又没有壮劳力(他大哥结婚后搬出去住了),打水都要请别人代劳。所以用水就很节省。我就看过他们家洗脚时的壮观场景,一盆洗脚水,妹妹洗完陆毛别洗,陆毛别洗完轮到陆娭毑洗。最后基本变成了一盆黑水。洗菜都只洗一遍,洗衣服基本上是见水为净。

陆娭毑做甜酒洗襦米却是很舍得用水,浸泡后还要仔仔细细洗五遍。冬天还要冲上两个热水袋保温。甜酒入了钵子,也要用两块干净的大毛巾包住后,才塞到那邋遢死哒的棉被里去。

陆娭毑为人小气,对自己的小儿子和和女儿还是很大方的,陆毛别每天的零用钱比我还多,小满哥们流行的北京懒鞋、回力胶鞋、电子表、单车样样不缺。他哥哥虽已成家,却还要每月给家里送钱,贴补弟弟妹妹。我们都很羡慕陆毛别。

八十年代中后期,修银盆岭大桥和波隆立交桥,陡岭上的房屋被拆得干干净净,陆毛别一家也搬迁到了伍家岭后面的国庆新村。陆娭毑岁数大了,甜酒也就不再做了。

又过了几年,陆娭毑过世,我们去参加追悼会,听主持人致悼词时才知道了陆娭毑的生平。

原来陆娭毑解放前是个官太太,她丈夫在旧政府做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官,解放初期被镇压,留下陆娭毑带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。曾经衣食无忧的陆太太为了生活也就只能变成邋里邋遢的陆娭毑,靠着收破烂和从以前家中的保姆那里学来的做甜酒手艺养家糊口。

陡岭一带,以前住的多为搬运工、码头工人,生了孩子养不活,就随手丢弃。陆娭毑那座烂瓦屋靠大路边,也就经常弃婴被扔在她屋门口。陆毛别和他妹妹就是这么来的。

随着时代的变迁,生活节奏越来越快,愿意慢工出细活地酿造一碗小钵子甜酒的人越来越少,沿途叫卖“小钵子甜酒”的商贩基本绝迹。如今的甜酒只有在超市才有卖,而且是那种工厂批量生产的。甚至都看不到正宗的长沙甜酒了,超市里,湖北孝感的甜酒占据了显要位置。传统长沙甜酒,水之清新,糯米之温润,在今天污染严重的环境里,也实在是难求。

“甜酒,小钵子甜酒……”那曾经熟悉的叫卖声,也只能留存在记忆中了。

作者:枬子

文革初期出生于长沙。做过工人、会计、财务总监。现为资深高级会计师。

本月独家冠名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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